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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3 章(1 / 6)

赵璴记忆里的那个人已然很模糊了。

他只记得那个冬天尤其寒冷。他手上有许多练习女红留下的伤口,但数九寒天结了冰霜的梅枝,却冷得比针扎还要痛。

为了摘那支梅,他双手冻得僵硬,爬下树梢时,浑身单薄的冬衣已经被雪浸透了。

很冷,冷到寒风裹挟着他们的讥笑声将他浑身吹彻时,他已经没有知觉了。

他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,只知道这样的天是能冻死人的。赵瑶不再纠缠,他便立即转身冲进风雪,朝自己的寝殿而去。

他不似旁人,宫里的侍婢生病尚有太医医治,但他若病了,便只能等死。

就在这时,一件披风落在了他身上。

厚实、柔软,裹起了一阵温热的气息。

他冻得太久了,四肢与头脑都冻得僵硬,以至于这突如其来的温暖竟让他浑身一颤。

这是穷途末路之际骤然降临的。

他只剩下最后的一点生路,不敢去赌这是施舍还是陷阱。

他宛如惊弓之鸟,在本能的驱使下一把脱下了那件衣服,匆匆逃离,更没看清面前的这人长什么模样。

那天夜里,他发了高烧。

吴兴海前日为取他过冬的炭火,与内务司太监起了争执,被打瞎了一只眼睛。松烟嬷嬷代他去东厂送信,到现在都没回来。

他那时八岁,尚对母亲有着本能的依赖。

病得神志不清之际,他偷偷离了寝殿,独自冒着风雪穿过长街,叩响了冷宫的大门。

他没有力气,敲了许久的门,才听见窦清漪的声音。

“璴儿?”

“母后……”他几乎刹那掉下泪来,滴落在衣襟上,瞬间结了冰。“……我好冷。”

门内窦清漪的声音却冷得像落在他脸上的风雪。

“三更天了,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她问。“松烟呢。”

隔着门,赵璴看不见她面上的神色。

“母后……”

“不是说了,不要靠近冷宫半步么?”门内的声音仍旧冷硬。“立刻回去,别让你父皇知道。”

赵璴在门外只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抽噎。

此后,又是片刻沉默。

“回去多穿衣服。明日我让时慎送些银钱给你,不会太多,让松烟去备些炭火。”门内的窦清漪顿了顿。“别忘了,再冷都只许穿自己的衣服。璴儿,记得我教过你什么?”

“不可与母后有半分沾染……”门外的赵璴声音打着颤。

“还有呢?”

“绝不可碰男子的衣衫。”

门内的窦清漪嗯了一声,没有夸奖,只有冷漠简单的一句:“回去吧,不得再有下次。”

这句话之后,门内再也没有声音了。

窦清漪从不是个擅长表达情感的人,她也知自己落到如今的田地,已经没有做慈母的机会了。

门内的她跪

坐在阶上。

抚慰与温柔非但不能让她们母子在深宫中活下去,还会引得她们前功尽弃,坠落深渊。

她静静听着赵璴蹒跚起身、继而远去消失在风雪里的脚步声,苍白的手无声地覆上厚重的铜门。

那是赵璴方才传来声音的位置。

而独自行过长街的赵璴,费力地抬起头时,只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望不到尽头的红墙金瓦,与将这整个世界吞没的漫天风雪。

他忽然想起了那个给他披衣的人。

那定然是个极张扬恣意的人,体温很热,披风扬起时,衣袖甚至扬起了一个流畅又潇洒的弧度。

那弧度擦过赵璴的肩头,在那个位置轻轻撞了下。

在冷冽的风里,他颤抖着抬起滚烫的手,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左肩。

那儿似乎还残留着些许的暖意。

他太冷了,以至于意识模糊间,竟本能地想从那里将那短暂的温暖取下,作他捱过这段夜路的一星火。

只是那夜的风雪太大,那个位置的触感早已被弥漫的寒冷吞没得干干净净。

赵璴没能碰到。

——

方临渊并不知道,就在刚才,他的手臂擦过赵璴的肩,在多年之前同样的位置轻轻撞了一下。

他将大氅在赵璴领口拉紧了,将他的身形裹得严严实实。

“对啊。”他说道。“我那年进宫,在太液池边见过你。”

“是冬天?”却听赵璴问道。

赵璴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。

“你不记得了?”方临渊道。“哦,也是,你当时不知道我是谁,我给你的披风你也没要。”

说话间,梅园外已经隐约能听见禁军的声音,想必是皇上得知了此处的异动,被派来查看情况的。

方临渊连忙替赵璴将大氅束好,不忘扯了扯,确保不会掉。

也真是……如今他二人福祸相依,他快要比赵璴本人都怕他被发现是个男的了。

赵璴却在这时忽然捏住了他的手腕。

方临渊被吓了一跳:“你干什么?”

“你当时就知道我是谁了?”却见赵璴又问。

他抬眼,疑惑地看向赵璴。可赵璴仍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,一双眼紧紧盯着他,像是狐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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